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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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竇博明坐在自己租的七層公寓陽臺上, 蜿蜒馬路上奔馳的車流像是一個個火柴盒,星星點點的人群走來走去,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與歸屬。

這熙熙攘攘的塵世裏,只有他是一個無處皈依的孤魂野鬼。

江顏騙了他。

明明從一開始她就沒有打算給他最終剪輯權,這個女人卻徹頭徹尾的騙了他。

《懺悔》是他籌備了這麽多年的心血,謝愷說拿走就拿走,他算什麽, 他懂他的思想嗎?他們根本不懂。

竇博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, 空落落的,在資本的碾壓下,他連所謂的負隅頑抗都是那麽的可笑。

辛苦了這麽多年,最後卻是為她人做嫁衣, 他嘔心瀝血拍出來的《懺悔》, 連名字都變成了可笑的《血色覆仇》, 他最後一點痕跡都被抹去了。

掏出手機, 竇博明想給遠在老家的父母打個電話,就當作是告別。

過了很久, 電話才接通。

只是沒說幾句,就被匆匆掛斷了。

也是, 他們倆離婚後已經有了各自的家庭,各自的子女,他不過是他們失敗婚姻的證明,就算不在了,想必對他們來說也沒什麽。

竇博明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, 他閉上了眼睛,張開雙臂試圖以這樣的姿勢一躍而下。

初冬的風吹得人臉生疼,他單腳晃了晃,伸出另一只腳之前卻想起了一個人。

蘇越梨。

說起來,她竟然是他這27年人生裏唯一一個真正認可過他的人。

一想起蘇越梨曾給過他的承諾,竇博明就心如刀絞:如果江顏根本不認可他,為什麽還要在蘇越梨願意給他最大自主權時出言阻撓。

如果,他一開始沒有那麽自視甚高,沒有背棄和蘇越梨約定,現在又會是什麽樣呢?

可惜,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如果。

可不知為什麽,竇博明還是想在離開前和這個世界上唯一認可過他的人道個別。

至少,有蘇越梨在,讓他知道自己還不是那麽的失敗。

電話被掛斷後,竇博明淒惶的笑了笑,準備就此放棄,卻沒想到被凍僵的手居然不聽使喚的又誤撥了回去。

這一次,不等他掛斷,那邊就接通了電話。

一字不頓的說完自己準備自殺和這一段時間遭受的痛苦後,竇博明突然感受到了久違的輕松。

他已經太久太久沒有人可以傾訴了。

“打這個電話,是因為想向蘇小姐您說一聲對不起。真的,很抱歉。”

竇博明剛準備掛斷電話,卻沒想到電話那頭的蘇越梨突然問他:“你對《懺悔》有信心嗎?”

信心?

那是他燃燒生命拍出的作品,怎麽可能沒有信心。

竇博明想也不想的就回答道:“當然!”

蘇越梨扯了扯霍之昀的袖口,眼中露出幾分哀求。

看著她滾圓澄澈的杏眼,饒是霍之昀心底對那個攪了自己好事的男人沒有半點好感,但還是搖著頭開了電腦,就著蘇越梨提供的電話開始追蹤定位對方的位置。

“那你有沒有想過,如果《懺悔》成功了,你的死也不會給你說的那個制片人還有江顏帶來任何損失,甚至可能成為他們炒作的工具,這樣也沒關系嗎?”

竇博明激動的攥緊了拳頭:“不會的,我已經在微博上定時了一封遺書,我要用我的死把謝愷和江顏徹底釘在恥辱柱上,到時候所有人都會知道他們是怎無恥麽奪取一個人的夢想!”

蘇越梨沒想到,竇博明居然是一個這麽天真的人。

她視線往霍之昀的電腦屏幕上掃了掃,對方已經通過基站定位到了竇博明現在的位置,蘇越梨心頭一松,無聲的對霍之昀說了句報警。

霍之昀濃眉深蹙,雖然不樂意,但在她不斷撲扇的大眼睛下還是掏出了手機,站遠了幾步報了警。

蘇越梨從聽說竇博明要自殺起就一直高懸的心臟終於放下了些,拖延起時間也就越發游刃有餘起來,“你太天真了。就算你的死會給他們帶來一時輿論上的影響,但也僅此而已了。”

“畢竟他們完全可以抨擊你過剛易折,不尊重投資人意見,你的一言一行都會被放大,歪曲,過分解讀。到最後,說不定你的死還能替這部電影做一次營銷。”

電話裏傳來的喘息聲越發急促,顯然蘇越梨說得完全戳中了竇博明的痛點,蘇越梨語氣放緩了些:“總之,你死了,就徹底失去了說話的機會。”

竇博明久久沒有說話,蘇越梨也耐心的沒有催他,過了一會,她就聽見電話裏傳來一陣悶悶的哭聲。

“那我應該怎麽辦?”

他話剛說完,就被一個從八樓倒吊下來的消防員一腳踹回了房間。

“救下來了!”

電話剛掛,一具滾燙的身體就從身後貼了過來,霍之昀攬住了她的腰,低頭看來時,俊臉難辨喜怒,語氣卻有些像是在撒嬌:“我討厭這個人。”

“我也討厭這個竇博明,自殺前給我們越梨打個電話算什麽事?他萬一要是真死了,警察一調查通話記錄,發現最後一通電話是打給我們越梨的,傳出去別人會這麽想?”

小冰端著一盤剛洗好的草莓放到了桌上,“現在那些公眾號為了吸引流量根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,要這個竇博明真有個萬一,還不知道怎麽瞎編亂造呢。”

霍之昀難得的給了小冰一個讚許的眼神,看的小冰受寵若驚,又想起火上還燉著湯,急匆匆的回了廚房。

小冰回廚房了,鄒曼今天似乎有點不舒服,早早去樓上為她備的客房休息去了,一時間,客廳裏便只剩下蘇越梨和霍之昀兩人。

霍之昀緊了緊手臂,抱著蘇越梨坐到了沙發上,冷聲道:“他無非是看準你心軟罷了。”

蘇越梨聳了聳肩,“好,不管他打這個電話的目的是什麽,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人死。”

當然,炸了毛的某人也是要哄的,蘇越梨捏起一個草莓殷勤的送到了霍之昀嘴邊,“別生氣了,霍先生辛苦了,快吃個草莓甜甜嘴。”

霍之昀垂眸在她臉上打了個轉,張嘴咬了一大半,殷紅的草莓汁流在蘇越梨蔥白似的手指上,紅與白的對比格外鮮明,越發襯得她手似柔荑。

男人看得眸光一暗,搶在蘇越梨拿濕紙擦手前將她細嫩的手指含進了口中。

他一點點舔去了她指尖的草莓汁,細致周到得連指縫都不放過,蘇越梨的手本就敏感,如今更是顫得香肩直抖,小臉都染上了一層緋紅。

“確實很甜。”

他這意有所指的話讓蘇越梨臉頰上的溫度越發攀升了些,她難為情的將手在濕巾上擦了擦,有心想讓他下次別這樣了,又擔心被廚房裏的小冰聽到,只好哼哼的小聲說道:“你再這樣我生氣了!”

說著她鼓了鼓臉頰,誓要表現出自己嚴肅的態度。

落在男人眼裏,卻只覺得小姑娘震顫的睫毛仿佛眨在自己心頭,胳膊一用力就將蘇越梨整個人攬進了懷裏。

蘇越梨倒是想掙紮,可是她那點子貓力氣在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。

撲騰幾下不過是羊入虎口,到最後反而是被搓揉的氣喘籲籲,只能用兩條嫩生生的藕臂乖乖摟住男人的精腰,嘟著殷紅小嘴哀哀求饒。

“好了好了,不玩了。你這還是手嗎?簡直就是鐵鉗子!”

霍之昀失笑,“我還沒問你呢,這幾天好玩嗎?”

說起這段時間參加《打工大作戰》的經歷,蘇越梨頓時來了興致,扳著手指向霍之昀歷數起她這幾天的豐功偉績。

“我現在可會炸油條了,還有做豆腐腦,早餐鋪的鄧婆婆都誇我火候把握的好。”

“還有關東煮,你看到微博上叫我關東煮西施了嗎?最後一天好多好多人來吃我做的關東煮,不對,是一直都有很多人吃。”

“下次我做給你吃好不好?”

蘇越梨說著撐起身體自得道:“你都不知道我多聰明,找了謝綺給我打工,要不然我還真比不過swing組合。”

她說話時,杏眼靈動極了,翹著紅唇的模樣簡直像是只小狐貍,還是成精的那種,可愛的不得了。

霍之昀眼底是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溫柔寵溺。

他耐心的聽著蘇越梨滔滔不絕的說在s城的日子,還不時提幾個問題,引得蘇越梨談興大起,恨不得把所有生活瑣事都說給他聽。

她從前一直是孤身一人,從來沒有人傾聽她的喜怒哀樂。

她不知道,原來有一個人分享,會這麽好,這麽的讓她想要唇角上揚。

蘇越梨一直說到喉嚨發幹,吃了口霍之昀順勢遞來的草莓後,她訕訕得笑了笑,投桃報李的關心起霍之昀:“對了,你的游戲應該已經上線了!”

“手機是不是可以直接下載了?要不要我幫你在微博上做推廣?”

“不過我不太會玩游戲,你得多教教我啊。”

霍之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,“好,我教你。”

只是手把手教學還沒開始,小冰就做好了飯菜,喊著蘇越梨和霍之昀去餐廳吃飯。

睡眼惺忪的鄒曼也下來了。

雖然小睡了一覺,但她臉上卻還是難掩疲色,看的蘇越梨擔心不已:“鄒姐,你沒事。要不要一會去醫院看看?”

“沒事,我就是昨晚沒怎麽睡好。”

她拖開椅子坐到了蘇越梨身邊,看著坐在主位上的霍之昀笑道:“霍先生最近可是事業情場雙得意啊,我可是聽穆南說你那個游戲已經連續好幾天下載排行第一了。這又是要大賺一筆的節奏啊。”

“你說這人怎麽差別就這麽大呢?我們這一個行業還沒奮鬥出名堂呢,霍先生你不僅演員事業成功了,馬上又要成為企業家了。”

蘇越梨與有榮焉的擡了擡下巴,開玩笑,霍之昀是誰啊!他可是男主啊!

這個念頭剛閃過蘇越梨就是一楞。

男主,她都多久沒有用這個稱呼來代指霍之昀了?

明明從前她很喜歡在背後叫他男主的。

可是現在她卻更喜歡叫他霍之昀。

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?

這其中的變化讓蘇越梨心裏莫名有些慌,她不敢再往下想,掩飾般拼命的喝了一大口湯,卻忘了湯是剛出鍋的,頓時燙得小嘴一紅。

一直或明或暗將視線放在她身上的霍之昀第一個發現了,匆匆拿了塊冰塊給她含著,這才沒有造成更大的傷害。

呼……

冰塊融成了冰水,蘇越梨又漱了漱口,這才重新坐到餐桌前吃飯。

“還痛不痛?讓我看看。”

男人修長的手指托起蘇越梨的下巴,他素來冷厲的眼此時滿是憂心。

他們靠得很近,近得蘇越梨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冷香。

蘇越梨撲閃著眼睛從他濃密齊整的眉峰一直看到他深邃的眼窩,腦袋裏暈暈的,他一說讓他看看,她就乖乖的張開嘴,探出了一截怯生生的小舌頭。

霍之昀一怔,呼吸瞬間粗重起來。

他喉結上下滑動了幾下,低頭含了含蘇越梨的粉舌,在嘴裏品了品,這才徐徐放開,抵著她的額頭笑道:“嗯,味道不錯,看來確實沒事了。”

蘇越梨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剛才都做了些什麽,臉唰得一下就燒了起來。

她手忙腳亂的推開了霍之昀,欲蓋彌彰的看向小冰和鄒曼。

兩人明明在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們,她一望過去,立馬欲蓋彌彰的低下頭,吃飯的吃飯,看手機的手機,一副我們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,倒讓蘇越梨越發窘迫,直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。

沒幾秒,正在看手機的鄒曼噗嗤一聲笑了。

蘇越梨還以為她在笑自己,羞得恨不得把頭低進碗裏去,霍之昀安撫的拍了拍她,警告的看向鄒曼。

鄒曼舉手投了投降:“天地良心,我真的不是笑你們小情侶太甜蜜。我是看微博熱搜太好笑了。”

“不信你們看,那個拽得不得了的竇博明居然跳樓了,當然,人沒死,不知道被哪個路人看到報了警,已經救下來了。監控還拍到了他被消防員一腳踹進去的樣子,狼狽得不行。”

鄒曼攤了攤手,“問題是這哥們自殺前在微博上發了個留了個什麽定時遺言:說星港娛樂的謝愷和江顏強行剝奪他的最終剪輯權,還給他單方面發了導演解聘合同,尤其是江顏,出爾反爾,他受不了這樣的打壓背叛,要以死明志。”

“哎呀我說這個竇博明當時還瞧不上我們,現在呢,自食惡果了。當時還說我資本家做派,現在知道什麽叫真正的資本家做派了。”

說著鄒曼嘖了嘖,“其實這家夥也不能說沒才華,可是這圈子裏啊,什麽時候缺過有才華的年輕人啊?”

“你看看他發的那個江顏和他的微信記錄,這家夥未免也太天真了,人家嘴上說說給他最終剪輯權,又沒簽合同,他要真死了也只能是白死。唉,也算他命大,被好心人救了。”

蘇越梨看了她一眼,舉起手小聲說道:“那個……鄒姐,救他那個好心人就是我。”

鄒曼含在嘴裏的紅酒差點沒噴出來:“什麽?是你?”

她一回來就上樓補覺去了,睡得又死,不知道竇博明打電話這回事,聽完倒是和小冰一個看法:“得虧他沒死,要不然咱們還真是有麻煩了。”

“說起來,這件事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鄒姐,星港公司有回應嗎?還有那個江顏,他們難道一點表示都沒有?”

聽到小冰的提問,鄒曼拿起手機又看起來,“謝愷發微博了:他說他和竇博明純屬創作理念有分歧,他絕對沒有像竇博明說得那樣刻意針對他,而且他所有的做法都是為了對星港集團的投資人負責。”

“那個江顏也轉發了,嘖,怎麽這麽酸呢。”

“我看看……”小冰湊過去,“清者自清,濁者自濁。我怎麽感覺這句話都成萬靈藥了啊!”

“江小姐,江小姐,對於導演竇博明在網上對你的指控請問您是怎麽看的?能不能回應一下?”

“江小姐,竇博明的遺書上說你背信棄義,花言巧語說服他錯過了另一家公司,最後卻背叛了他,您對此有什麽回應呢?”

江顏沒有想到,她不過出來買點東西,居然就被這些記者堵住了。

在網上看到竇博明自殺的消息的時候,她也嚇了一跳:前世竇博明雖然和星港娛樂處得很不愉快,但也沒到自殺的地步啊!

一開始,她覺得竇博明會是一個天才導演,因此很是用心的經營了一番兩人的友誼。

可是《懺悔》這部電影上謝愷和竇博明的分歧卻讓她左右為難。

幫謝愷,勢必會得罪竇博明,但前世她在法國看的那版《血色覆仇》和謝愷現在提出的剪輯思路不謀而合,也就是說事實證明謝愷才是對的。

重生的記憶是江顏賴以生存的最大金手指,她對此篤信不疑。

更重要的是,她經濟不寬裕,這段時間從江母手裏東摳西摳也不過摳了兩千萬而已。

除去做唱片虧的那五百萬,她在《懺悔》上投了一千萬,這部電影一定得成功,成功了她才有能有餘錢做別的項目,才有機會一步步實現她的規劃。

她先知的經驗只剩下幾年了,時不我待,即使竇博明將來再成功,也比不上唾手可得的投資回報重要。

但她沒有想到,竇博明會這麽脆弱,這麽不可理喻。

記者的問題越來越直接,亮如白晝的鎂光燈簡直要閃瞎她的眼睛,四面八方戳來的話筒讓江顏真是恨毒了竇博明。

他要是真的敢跳下去倒好了,還能給電影添上幾分導演遺作的光彩。

依她看,這個看上去傻乎乎的竇博明根本就是扮豬吃人。

什麽被好心人救下,根本一切就是他自導自演,借此給她施加輿論壓力罷了。

江顏眼底越發冷,哼,好你個竇博明,玩心計是,行,她江顏可不怕他。

她踩的哢哢作響的高跟鞋在上車前陡然停住,轉過身,江顏摘下了臉上的墨鏡,未語淚先流:“聽說博明自殺的事情,我真的很痛心,很愧疚。一開始,我只是想幫朋友實現他的導演夢想才會把畢生積蓄投進電影。”

“後來很榮幸的是有了謝綺姐的加入,我是電影門外漢,什麽都不懂,謝愷先生經驗豐富,我……”

江顏哽咽了一會,大顆大顆的淚落了下來,看起來格外可憐:“對不起,這些錢來之不易,我……我選擇更相信專業人士,卻沒想到這傷害了博明,他說我背叛了他,我真的不是故意的,真的很對不起……”

說著江顏捂住了嘴,仿佛崩潰了一般轉身沖上了車。

“阿秋,回家。”

車很快駛進了馬路,甩開了記者,江顏面無表情的擦起了淚,她打開手機,滿意的看到微博上的風向漸漸開始倒向自己。

一個慷慨解囊投資朋友夢想的人,卻被朋友怒斥為白眼狼,竇博明,我看你這次還怎麽踩著我賣慘。

“所以現在網上輿論也是打得不可開交,有站江顏的,也有站竇博明的。算起來,倒是罵竇博明不識好歹的人多些呢。”

“這個江顏挺精的,竇博明在她那是討不到什麽好的。”

倒是蘇越梨覺得有些奇怪,作為重生者,她以前以為江顏投資《懺悔》是為了刻意交好竇博明。如今他們倆卻徹底撕破了臉,她就這麽篤定謝愷堅持的版本一定會成功嗎?

想到這蘇越梨又忍不住失笑:江顏是重生者,她當然篤定啊。

看來,這場制作人和導演剪輯權之爭最後的贏家會是制作人謝愷。

想到這部電影的另一個參與者,蘇越梨忍不住在微信上敲了謝綺:“那個謝愷究竟打算怎麽剪啊,為什麽竇博明這麽反對?”

從謝綺這裏,蘇越梨終於補齊了最後一塊拼圖。

原來竇博明剪輯的版本長達兩個半小時,而謝愷卻堅持電影應該控制在一個小時四十分鐘左右。

畢竟時間短就代表著更多的排片和更快收回投資。

更重要的是,兩人的方向完全就是相背離的。

謝愷想把電影制作成母親覆仇記,用以牙還牙的血親覆仇引發觀眾的同理心。

而竇博明卻更希望用這部電影來反思日益頻發的校園暴力,面對青少年犯罪,社會和家長究竟該怎麽應對,誰又應該為此負主要責任。

兩者為此進行了激烈的辯論,到最後謝愷直接給竇博明發了導演解聘書,徹底將竇博明踢出了電影。

這也是為什麽竇博明會在絕望之下想要自殺的原因。

謝綺懶得發微信,直接給蘇越梨打了電話:“其實現在謝愷可惱火的不行,他這個人最重顏面,竇博明這次讓他在公司出了大醜,他現在已經發話要無限冷藏這部電影了。”

蘇越梨嚇了一跳,“冷藏?”

“嗯。”

助理在給謝綺塗指甲油,她擺弄了一下又換了一只手,“主要是這件事影響了我們星港的股票,董事長直接把謝愷叫到頂樓痛罵了一頓。”

“謝愷這個人呢,從來都是票房第一,現在他根本不看好這部電影。”

“更重要得是這電影的劇本版權還在那個竇博明身上,看他要死要活得樣子,將來估計還有的鬧,公司覺得還不如趁後續大筆營銷費沒投進之前止損算了。”

“畢竟這部電影我們公司投資也就一千萬,後續營銷費可是至少得6000萬呢。”

“這麽高?”

蘇越梨的驚呼聲引來了正在開視頻會議的霍之昀的註意,她連忙捂上了嘴。趴著身子刻意放低了聲音:“怎麽要這麽高?”

電腦前的霍之昀瞇了瞇眼,屋裏開了暖氣,脫了羽絨大衣的小姑娘穿著最簡單的襯衣牛仔褲,刺繡蕾絲襯衣半掖著,露出了一段纖細的腰肢和飽滿挺翹的臀。

蘇越梨如今趴在懶人沙發上,似乎是無法受力,她半跪著向上爬了爬,動作間便露出了一段賽雪的後腰,柔膩的肌膚若隱若現,似乎在引人上前愛撫。

霍之昀交疊了一下雙腿,微瞇的眼死死黏在她搖晃的優美臀線上,蜜桃似的。

男人手指更忍不住動了動,手裏的簽字筆嗒一聲掉在了桌面上。

“霍總,怎麽了?”

霍之昀五指緊攏,心裏心火燎原,面上卻不動聲色,只是拿著簽字筆點了點:“沒什麽,家裏的小貓咪又在亂動而已。”

什麽小貓咪!

蘇越梨鼓了鼓臉頰,她都說了她去另一個房間講電話,這樣互相也能不打擾。

結果呢,這男人非不準她走,說什麽看著她工作效率更高。

依她看,什麽工作效率更高。

明明是方便他調戲她!

電話那頭的謝綺敷了張面膜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,“這就是你不懂行了。現在這個時代,營銷為王。這電影一看就是走文藝片的路子,不大幅營銷,怎麽賺錢?”

蘇越梨不懂她現在的悠閑:“這部電影可是你用心拍的,要是真冷藏了你不白拍了嗎?”

謝綺正對著光欣賞她新上色的指甲油,聞言笑了:“算了,今天啊姐姐就給你上一課。”

“我們這邊冷藏,電影不是還有一個投資人嗎?聽說那個江顏對這電影可看重了,謝愷那老狐貍現在打算把電影賣給她,或者說讓她花錢來贖。”

蘇越梨頓時覺得自己智商不夠用:“讓江顏來贖?”

“對啊,謝愷他早就把她底給摸清了,知道她,哎呀也就是你那個渣爹有錢。現在就是開價五千萬,她來把我們投資的額度買下來。不買的話這電影就拖著,拖到那個竇博明屈服認錯。反正我們星港不吃虧。”

厲害了,蘇越梨算是知道什麽叫店大欺客了。

謝綺翻了個身,拉伸著腿說道:“這價格不貴啊,像我這樣的影後,演自己公司電影是拿票房分成,演外戲,開價可是不下四千萬的。”

“這還不算謝愷的監制費,還有各種員工的費用,反正現在就看那個江顏怎麽選擇了。”

掛了電話,結束了視頻會議的霍之昀將蘇越梨抱到了腿上,“想什麽呢?”

“沒什麽,我就是覺得影視圈這水真是太深了……”

她將謝綺的電話說給霍之昀聽,霍之昀卻放錯了關註點。

男人用指腹揉了揉她的嘴唇,“不許咬嘴唇。”

不許,不許……

真把她當他的寵物貓了?

貓還都是貓主子呢!

蘇越梨怒向膽邊生,張嘴就咬霍之昀的手指,還刻意用牙齒磨了磨,正想斜眼示意她也不是好欺負的,就被霍之昀滾燙灼熱的視線嚇了一跳。

“乖……”

他聲音沙啞,卻刻意放得很輕,仿佛是在誘惑般在蘇越梨腮邊耳語道:“再舔舔……”

蘇越梨下意識的覺得有些危險,她向後仰了仰試圖吐出霍之昀的手指,卻被男人勾住了舌頭,她的推拒仿佛反倒成全了他。

男人一邊撥弄著她,一邊不忘用薄唇輕吮她的雪腮。

到最後,動作甚至有些兇狠。

抽出手時,他當著蘇越梨的面將閃著水光的手指含進了嘴裏,慢條斯理的說道:“這次是小水梨。”

“好了好了,不逗你了。”

蘇越梨不僅臉紅的像煮熟的大蝦,身子也像,蜷在霍之昀懷裏怎麽都不肯擡頭。

顯然是真羞了。

略略滿足了些的霍之昀又帶上了紳士的面具,柔聲替蘇越梨科普:“大家都知道,影視圈是熱錢湧動的地方,電影更是動輒上億上十億的票房。但行外人捧著點錢就想進圈子掙錢那是不可能的。“

“你要有權還好說,大家都敬你三分,你要是投桃報李幫忙疏通關系,那就更好了,大家一起發財。”

“可是你要只有錢,遠得說十幾年前的煤老板,近的就說你那個繼姐江顏。那事情覆雜了。”

霍之昀愛不釋手的撫著她的長發:“這個江顏算是運氣好,一下子就和有發行資質的星港娛樂搭上了關系,但運氣不好的是這項目現在星港不想做了。”

說著霍之昀笑了笑:“其實就算星港做下去她也未必能分到多少錢,畢竟票房分賬裏可以做貓膩的地方太多了,星港這方面又一貫是吃相有點難看的。說不得,最後做出一個虧損都是有可能的。”

蘇越梨平靜了些,擡起頭時卻仍然有些怯怯的:“也就是說,如果江顏現在掏不出五千萬,這部電影就會被無限冷藏嗎?”

霍之昀撫了撫她仍有些暈紅的眼角,“無限倒不至於,拖了兩年三年倒是有可能。畢竟現在竇博明讓星港丟了面子,他們不略施小懲,以後別的小導演跟著有樣學樣怎麽辦。”

“依我看,至少拖到竇博明低頭認錯。”

低頭認錯?

蘇越梨想了想,這個竇博明寧可自殺也要控訴星港娛樂,讓他主動認錯只怕比登天還難。

至於江顏那邊。

蘇越梨唇角多了幾分譏嘲:以她對江風平有限的記憶來看,除了對他唯一的兒子江灝大方,他對誰都吝嗇得不行。

給江顏五千萬,想也不可能。

“其實我這麽關註這部電影是因為我見過李春芬。”

“她跟我說,她女兒遇害之前經歷了長達兩年的校園暴力。那個男孩一開始只是推搡她,口頭上欺負她。可是她女兒不敢說,因為心疼她每天早出晚歸當清潔工養家,她女兒不敢說出來給母親添煩心事。”

蘇越梨深吸了一口氣,“這種軟弱助長了那個男孩,他……他的傷害一步一步開始升級……”

“李春芬很後悔,她說她如果多關心女兒一些就好了。”

“所以我覺得如果這部電影能上映,讓家長和社會對校園暴力多一些重視就好了。”

蘇越梨仰頭笑得溫柔:“說不定,就能改變一些人的命運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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